这一场大戏, 台下的比台上更精彩。戏尚未唱完, 徐丘松便带着新晋的“张姨娘”回了房, 余下诸人更是没了听戏的心情, 早早便散了。
贺晨班一场精心排演的玉白菜, 就在这种寥落氛围中落幕了。
待到散场之时, 班主险些以为自己这台戏出了岔子。
还是云姨娘吩咐了管事的拿了不菲的赏钱出来, 才打消了班主的疑虑。
徐家出了这等事情,幸而那戏台离得较远,锣鼓又响, 倒没被这贺晨班留意。那班主也是个识趣的,知晓这般场景,定是主家出了变故, 半句话都没问, 便收拾东西带着班子离开了。
只这纳妾的话虽说了,真要纳了雪芝, 还需得主母同意才是。
这一场闹剧, 魏氏直到第二日方才知晓。这般荒唐之事, 竟发生在自己家中!魏氏险些被气得吐了血, 一口气哽在喉中, 险些没上来。
这可把林妈妈吓坏了。又是请大夫、又是灌药,很是折腾了一番, 才将将救了回来。
待魏氏醒来,只觉身上什么力气都没了。掀开眼皮子, 见到的就是在床边垂泪的林妈妈。徐丘松远远站在窗边, 正挡住从窗户中射入的阳光,整个人看着晦暗不清。
魏氏突然便觉得一阵心灰意冷。
她十几岁嫁给这个男人,也曾有过浓情蜜意、海誓山盟,也曾以为自己遇到良人,会举案齐眉恩爱一世。不想后来,有了云姨娘,又有了曲姨娘、李姨娘……更没有想过,他其实是个这般自私、狭隘、卑劣妄为之人!
从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意懒心灰,也不过几年功夫。
她以为自己这一世也就这样了,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,看着儿子娶了媳妇、再将女儿托付良人,她便可度此残生。徐丘松为人如何,与她不甚相干。
却没料到,这人的底线,还能这般沦丧……
雪芝,那是徐锦秋的丫鬟啊。
当爹的,收用了女儿的贴身丫鬟,这简直、简直是……
魏氏重重喘了几口气,险些又厥过去。林妈妈吓得立时扑了过来给她顺气。
直到这时,徐丘松才走近几步,口中道:“夫人无事吧?”
逆着光,魏氏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听他的声音,倒似还有几分关切。如此想着,却又忍不住在心中冷笑,他当然关切,自己这个妻子,做得尚算称职,又有着安平侯府的出身,于他而言是只有益处的。
正想到此处,又听徐丘松顿了顿,说道:“那张氏之事……”
魏氏只觉得很累,从心头涌出的倦意,叫她什么都不想理会、至少此刻,不去理会了……
她闭了闭眼,用力喘了几口气,才道:“老爷若想,就选个日子纳了吧……我这身子,许是喝不了她敬的茶了,老爷自便就是。”
说罢,闭上眼睛,不再看他。
耳边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之音,魏氏只觉身上这么冷、这么冰,倦得只想阖上眼,沉沉的睡过去……
林妈妈在耳畔模糊的哭叫着什么,魏氏听不太清、也倦怠去分辨了,只模模糊糊的,突听得半句“夫人您想想少爷和小姐”……
魏氏突地一震,对,她还不能歇,她还有一双儿女,还不能……
***
这一天,魏氏的病情反反复复,整整折腾了一日一夜,才将将稳定下来。
据说大夫从房中出来的时候,走路都有些不稳了。直说幸而夫人心头有口气儿吊着,才挺过了这次凶险。
只这番折腾,魏氏的身子更虚了几分,需得好生调养才行。
这种车轱辘话徐家人每年都得听好几次,只当同往日一般便是,就连徐锦鸿与。
唯徐锦瑟悄悄握紧了拳头。
魏氏的身子这般状况,委实叫她心焦。
她突然也不想再等了,什么周全、什么顾忌,都暂且抛到一边,她想弄清她的身份,她想找回自己的身世!
如今的事情,与前世相比已经变了太多,她怕、她怕再拖下去,便是事情终有水落石出那天,魏氏也等不下去了!
徐锦瑟在心中暗暗下了决断,如今她羽翼未丰,倒是晏庭曜那边,既他都传了纸条叫自己“厚颜”,自己便不妨再“厚颜一次”,叫他彻底成为自己的助力,也好早日解决了眼前这一切!
徐锦瑟却不知,在她心中暗暗计划着解决一切的时候,也有人惦记上了她。
转了年,徐锦华与徐锦瑟便可说是进了十四了,正是需得论亲的年纪了。
无论这新姨娘进门后将会如何,现在尚还没开脸,算不得正式姨娘,此时暂且可以搁下。
魏氏重病若此,自是无法带着徐家姐妹参与交际,只她亲生女儿徐锦华都到了年纪,满府里的人都盯着她将如何安排。
曲姨娘与李姨娘心中更是打起了小九九,想着若徐锦华有了出府交际的路子,得想法子让她带上徐锦秋和徐锦冉才好。
只想到这大小姐的脸已经……全家都还瞒着魏氏,便又有些担心出什么变故。
云姨娘却是另辟蹊径,找了云贺前来商量。只道主母体弱,恐徐锦瑟的亲事受到影响。魏氏的性子是公认的温厚,若他们能替徐锦瑟相看到合适人家,想魏氏必会成全。
言谈间,便将替徐锦瑟相看夫婿之事托给了云贺。
又叮嘱道,务必给徐锦瑟找一门“实惠”的亲事。徐丘松虽是正经国公府嫡子出身,徐锦瑟却只是庶女,云姨娘再三强调,这里子比面子更重要,若官宦人家无合适人选,便是降上几筹,只求女儿过得舒心便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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